原标题:阿甘本“疫情说”续集:“邻人”并未消失,生命依然充盈|读刊
2020年初,意大利思想家吉奥乔·阿甘本 (Giorgio Agamben)针对意大利疫情防控措施的言论曾轰动一时,“意大利没有SARS-CoV2(后命名Covid-19)”的疾呼如平地惊雷般在公众层面引发热议。两年过去了, 阿甘本的“疫情说”还有价值吗?
2020年2月25日,意大利思想家 吉奥乔·阿甘本在意大利《宣言报》上刊发社论《由无端的紧急情况带来的例外状态》,引起全球学术界和公众舆论的大量争议。
即便是在疫情愈发严重的情况下,他也未曾停止对相关措施的批评。去年(2021年)五月,其最新作品《我们如今在哪里?作为政治的流行病》(Where Are We Now?: The Epidemic as Politics)出版,收录了他围绕新冠疫情刊发的一系列评论文章。整个事件的影响在两年后的今天依然持续。
关于疫情防控措施,阿甘本的顾虑是什么?在不厌其烦的论述中,他的核心担忧实则是今天的人们可能只在意存活而不在乎为之放弃了什么。来自四方的反对声音其实并未对这一基本立场表示怀疑,只是问题在于当谈及应该做什么的时候,阿甘本给出的答案却是模糊的。
人们当真为了存活而不惜放弃一切吗?随着后疫情阶段的到来,除了怀念疫情暴发前的生活,一部分人开始回首疫情初期,想念那段“尽管彼此隔离,但感到团结一心”的时期。在维持生命第一的前提下,除了放弃一些以外,人们也在试图打捞些什么。这种对于团结精神的回忆或许是种慰藉,但过去与现实的反差感也应成为人们在疫情常态化中生活的勇气。
在这一点上,此前争执不休的阿甘本与大众,似乎可以找到一个重新坐下来聊聊的契机,说不定会发现对生命本身都有着人之为人的直觉式关切,只是具体到疫情这件事,前者更在意“是什么”,后者更关心“如何是”。换句话说,阿甘本犀利地看到“例外状态”对人类深层存在的潜在威胁,只是还没来得及敲门进去看看在这种例外状态里人们都做了什么,就被潮水般的声音挡在了门外。本期读刊,我们与大家一同回看国外媒体关于阿甘本疫情言论的最新讨论,并聚焦后疫情时代下人们对生活的新看法,尝试延伸关于这一话题的探讨。
撰文|申璐
01
#前情回顾
“邻人”的消失与赤裸的生命
吉奥乔·阿甘本曾以从“例外状态”透视“9·11”以来的政治环境而闻名,其相关表述也在围绕反恐战争的研究中被多次引用。而在过往两年的时间里,这一思想却在他自己手中被揉搓变形。
时间倒回至2020年1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当日晚间正式宣布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意大利当局在当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该国首次确诊两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并宣布于次日起全国进入为期6个月的紧急状态,成为当时欧盟国家中第一个做出该决定的国家。限制交通、红色区域内禁止任何人离开、黄色管制区域内停止一切室内聚集的商业活动……相关政策接连出台,外加《共和报》上疫情实时更新数据的时有时无都加剧着封控初期意大利民众的恐慌情绪。
吉奥乔•阿甘本(Giorgio Agamben,1942— ),意大利当代哲学家、思想家。曾于意大利马切拉塔大学、维罗纳大学、威尼斯高等建筑学院及巴黎国际哲学研究院、欧洲研究生院等多所学院和大学任教。他的研究领域广泛且影响深远,在国际学界享有极高的声誉。著述颇丰,包括《裸体》《渎神》《什么是装置》《论友爱》《教会与王国》《例外状态》《语言的圣礼》等涉及哲学、政治、文学和艺术的著作。
2020年2月25日,阿甘本在意大利《宣言报》(il manifesto)公开发表社论,认为“意大利没有SARS-CoV2(后命名Covid-19)”,而当局针对疫情防控的相关政策是试图在所有地区扩大“例外状态”,并称当恐怖主义作为特殊措施的原因已经用尽时,流行病的发明恰可以提供理想的借口。人不应该被降格为“赤裸生命”——通过中止生活(la vie)来保护生命(la vie)。此外,他还担心“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的提法可能会让人们视彼此为病毒的来源或传播介质,“邻人”消失,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不再可能。
该言论一出,阿甘本此前在意大利知识界积攒的支持随即受到影响。意大利《共和报》(La Repubblica)、《意大利晚邮报》(Corriere della Sera)、《罗马Il Foglio日报》等媒体纷纷发文称其为新冠病毒的“否定主义者”,认为其使用的语汇与否认大屠杀发生的人别无二致。在上述文章发表仅仅两天之后,阿甘本的昔日好友让·吕克·南希(Jean-Luc Nancy)就发文称在新冠疫情上他并不赞同老友的观点,新冠疫情并非普通流感,并指出阿甘本在论证前提上的漏洞——按照阿甘本得出结论所基于的那份报告,意大利疫情局势在当时确实尚未构成大流行。但是不幸却在于,三月份意大利就沦为全球疫情的重灾区。
整个讨论在2021年的夏天逐渐转向了在面对这场大流行时,公众为何“放弃”了哲学的武器。阿甘本的左翼前盟友本杰明·布拉顿(Benjamin Bratton)在《新左翼评论》旗下的Versobooks Blog发文,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将生命政治视为生死攸关的问题。阿甘本将生命划分为没有理性、没有性格的动物状态的“赤裸生命”(zoe)和与之对立的“有资格的生命”(bios),在二分法的对立中走向偏执。本杰明称归根结底,阿甘本不是在捍卫生命,而是在拒绝生命。
阿甘本关于疫情的最新著作《我们如今在哪里?作为政治的流行病》(Where Are We Now?: The Epidemic as Politics)书封。
在这一点上,国际马克思主义者斯蒂文·科拉特雷拉(Steven Colatrella)有着类似的判断。今年2月19日,他在《洛杉矶进步通讯》(La Progressive Newsletter)发表最新文章,批评阿甘本的判断忽视了一种动态的辩证,“当一个人手里只有一把锤子时,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钉子”。斯蒂文称,在像Covid-19这样的危机中,我们应该将注意力转向这些辩证法——如资本是否正在利用危机来推进将其财富和权力以及公共政策以私有化的项目?面对公共卫生灾难,资本家是否正在从当下对人们而言至关重要又尤为迫切的需求中获利?在自然或公共卫生灾难面前,国家是否提供了对社会成员的基本庇护,以及是否以促成危机解决的方式设计实施政策?
阿甘本的“疫情说”就像一部连续剧,总能吸引不同阵营的批评者写下新剧本。围绕该讨论的最新发声来自阿甘本作品的英译者、文化评论家亚当·科茨克(Adam Kotsko)。他于今年2月20日在Slate杂志撰文,指出阿甘本的思想此前曾被来自多个领域的顶级学者采用,如今却正被用于推广阴谋论和谴责所谓的对反疫苗人士的“迫害”,极右翼政治家借用阿甘本的学术权威为其事业辩护,而线上反疫苗人士甚至要推举他当意大利总统。
02
#本集提要
“邻人”相隔,但联结未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疫情的持续,这场争论似乎看不到终点。这也不禁让人思考:基于生命政治的学术之争是否正因晦涩自负而危在旦夕? 借此机会, 我们不妨围绕阿甘本“疫情说”的核心看法, 观察西方国家的人们对疫情生活前后的态度变化。
在阿甘本的担忧中,疫情初期对“社会距离”的宣扬威胁着人与人之间的联结。那时,“这个词几乎在世界各地同时喷发,就像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一样”。然而,他指出这个词的出现其实是令人困惑的。“这种表达方式既不是‘身体距离(Physical Distance)’,也不是‘个体距离(Personal Distance)’,如果我们描述的是医疗措施,当然这很正常,但实际如此吗?”
阿甘本的顾虑不无道理,但那时的邻人也许并未消失。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在疫情暴发两年之后,一部分人逐渐开始回顾疫情初期。关于那段彼此隔离的日子,这些人又在怀念些什么?
2020 年10 月,25 岁的伦敦男孩詹姆斯· 伊金(James Ikin)在抖音海外版TikTok 上发布了一条疫情暴发初期的热门歌曲混剪视频,随即在社交媒体掀起“ 疫情怀旧” 风潮。他在视频中表达对疫情初期生活的怀念,超过100 万平台用户点赞,传递了同样的情绪。而在同类视频的热门回复中,有网友写道:“ 啊,隔离中充满希望的部分” 、“ 我为什么开始有些想念它” 。
西方国家的一些网友在社交平台上制作短视频表达对疫情初期隔离生活的怀旧情绪。
Vice 杂志一篇评论文章称,这波风潮最初兴起于2020 年夏季和冬季,在断断续续的疫情封控后,更多人在2021 年3 月加入其中。“ 疫情近两年后,渴望出门的新鲜感不再强烈,对于疫情何时最终退去也充满不确定,作为回应,一些人转向对疫情初期第一次封控的怀念中。”
这一现象使人联想到2020 年4 月19 日那场由Lady Gaga 策划,并吸引来自全球多国音乐人参加的,持续近8 个小时的线上音乐会。时至今日,仍有许多网友跨越国界,在社交媒体上共同怀念那场世纪演唱会。当时,披头士乐队(The Beatles)78岁的贝斯手重新坐在钢琴前弹奏《Lady Madonna 》,在社交媒体有着上亿粉丝的泰勒· 斯威夫特(Taylor Swift)演唱了她陪伴母亲与癌症斗争的故事,原本不在演出名单的碧昂丝(Beyoncé Giselle Knowles)也露面呼吁美国防疫当局应加大对黑人社区的关注。
2020年4月, 多国流行 音乐人开启长时间的线上演唱会, 组织者Lady Gaga表示,演唱会不是为了募捐,而是为了传达疫情期间的团结精神。
为什么围绕疫情初期音乐的二次创作内容会引发共鸣?《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评论文章援引一位网友的回复,也许为这一疑惑提供了某种启发。“ 我们怀念的是那个尽管彼此隔离,但感到大家团结一心的时期。”
然而,持续的疫情也影响着民众对社会现状的感知与判断,对疫情初期的缅怀在相关调查数据中有所体现。2021年5 月,益普索(Ipsos)针对18-75 岁英国成年人进行在线调查,结果显示,四分之三(75%)的英国人认为当前英国社会分裂相当严重,当被问及与十年前的分裂程度相比时,五分之三(60% )的人认为现在更加分裂。
这种对疫情初期的团结的缅怀在英国集中体现为对汤姆·摩尔船长(Captain Sir Tom Moore)的怀念,这位百岁老人被认为是封控期的精神象征。据英国《地铁报》(Metro)报道,在漫漫一生中,他曾经历二战、罹患癌症、摔断过臀骨以至于不得不靠步行架行走。2020 年4 月,他与两个女儿约定,如果能完成在院子里走100 圈的挑战,家人就通过慈善机构向NHS 捐款1000 英镑。该事件经BBC 报道后引发广泛关注,家人间的约定也扩展为50 余个国家的100 多万人与老人间的约定,目标完成的当日下午,捐款就达到1500 万英镑。那时,他弓着身子、艰难踱步的笃定曾联结着四散隔离的人。
汤姆·摩尔(1920-2021)成为了很多英国人在疫情期间缅怀的英雄人物。
在其完成目标的五天之后,汤姆船长基金会(Captain Tom Foundation, CTF)成立, 作为象征团结的遗产的延续。然而,担任该慈善机构临时首席执行官的汤姆船长的女儿汉娜· 英格拉姆· 摩尔(Hannah Ingram Moore)近日却身陷指控,被疑从机构运转中抽钱。据英国《镜报》(The Mirror)3 月2 日消息,汉娜已对这一指控公开回击,称基金会成立初期一度面临巨额行政开支,但她不想让慈善机构承担成本,所以从个人账目中预支现金(支付行政开支),后来得到了报销。并据《镜报》描述,其在接受采访中哭着解释说:“所有筹集的钱都捐给了NHS 。” 当曾经的灯塔蒙上迷雾,人们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怀念2020 年4 月15 日,那天人们曾聚在电视前,怀抱共同期待,注视汤姆到达终点的那一幕。
这波对疫情初期生活的怀念为阿甘本“邻人”消失的担忧提供了一个不同的出口,那时,“邻人”也许并未消失,人们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紧密。而另一个担忧是,在那段隔离生活中,人们当真在以牺牲“生活”的方式换取“生命”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
03
#下回分解
生活在此处,以生命的名义
当回看疫情下的生活,需要重思的或许是“生命”与“生活”的对立是否被过度放大,而由两者共同构成的生命体验的统一性,一定程度上需要回归日常生活的经验。
2020 年7 月,《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曾围绕“ 居家令” (the covid-19 stay-at-home order )结束后的感受随机采访美国民众,出乎意料的是,多位受访者并没有表现出回归自由生活的欣喜,甚至“ 得知它结束会有些难过” 。自由撰稿人卡伦· 切斯勒(Caren Chesler )称,她清楚地知道在过去的五个月内,超过140000 名美国人死于新冠病毒,数百万人失去了工作,许多人甚至失去了家园,但尽管如此,她却对这段时间有些“ 感到内疚的享受与怀念” 。“ 一切都放慢了速度、我喜欢有我的家人在身边,这让我开始畅想退休后的生活。”住在新泽西州的作家多恩·舒尔迈蒂斯(Dawn Shurmaitis )也表示这是几十年来她第一次和姐姐一起度过了许多重要的时光——“ 我们一起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比如面部护理,她强烈抱怨我的‘ 素食粥’ ,我们也读了彼此的故事,还一起看了父母那辈人的老电影” 。
这种对于过往创伤经历的积极回忆并非毫无来由。2021年9 月,《大西洋月刊》的一篇评论文章认为,随着封控告一段落,有些人虽然回到了面对面的课堂或工作中,但并不指望这种状态会持续;而有些人仍然居家办公,日益无法忍受。这种“ 内疚” 实则是人们在试图从一个普遍低沉的疫情反复期打捞价值残骸的结果,或可充当一根“ 拐杖” 。罗格斯大学心理学教授安德鲁· 阿贝塔(Andrew Abeyta )也称,情绪波动和压力源最终会在未来推动积极记忆的编织。
图片来源:《大西洋月刊》,摄影:Alexi Rosenfeld
不过,亦有文章对此类现象持怀疑态度,认为这是“将疫情隔离生活浪漫化”。《大西洋月刊》2021年3 月的一篇文章就援引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神经科学家迈克· 亚萨的研究成果,称新冠疫情让人们持续性暴露在不可预测的微量压力之下,这种压力并非是突如其来的,甚至不是强烈可感的,这种感觉更像是涉足“ 比水更厚的东西,也许是一个焦油坑” 。同时,据统计,从2019 年6 月到2020 年12 月,报告患有焦虑症、抑郁症或者同时有两种症状的美国人比例大约翻了两番,而更为重要的是,这种集体持续悲伤的长期影响尚不可知。
无独有偶,Vox 也在2021年3月发布的评论文章中聚焦此类现象。作者瑞贝卡· 詹宁斯(Rebecca Jennings )呼吁停止将疫情浪漫化,称我们不应该“ 眼看结局就在眼前,就好像全然忘记了曾经的悲惨” ,这种玫瑰色的情绪显然更多存在于第一世界,即便是在其影响下,大众也会逐渐开始欣赏隔离生活的某些方面。
目光转向学界,南非学者Louw.D.J 在其研究中提出的疑问是:病毒仅仅是“ 丑陋” 吗?他在文中提到,尽管我们需要警惕肆意的慈悲和无限制的审美可能膨胀到人类对他人的痛苦免疫的程度,防止一种精神层面的内爆甚至是宗教本身的枯竭,但是,病毒的确可能为重塑生活价值观开辟新的机会。一个人应该如何看待生活,并将与疫情共处纳入自己的日常,以避免成为悲痛和损失的受害者?一个人如何才能重新发现生命的美丽和意义?最具威胁性的问题不是关于死亡和垂死(Death and Dying ),而是关于生命和繁荣(Life and Flourishing)。这个问题让人回到的不是金钱、工作、经济、医疗系统、口罩和呼吸器,而是人们何以塑造生命。
如今,通过艺术的眼光审美疫情下的生活似乎越发普遍。其实,早在2020 年6 月,马里兰州洛约拉大学性别与性研究副教授帕特里克· 布鲁(Patrick Brugh )就注意到了这一潜在趋势,其在BOYDELL & BREWER 发文称,关于疾病和孤独的美学已经无处不在,Janet Bothne 等艺术家正在对社会距离进行视觉描绘,音乐人在家中卧室出演流媒体音乐会,而街头那些色彩缤纷的自制口罩广泛出现于文学、电影作品中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他认为,艺术审美的价值在于平衡对周围世界的接受和感知, “艺术无法治愈Covid-19,但它会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不难发现,阿甘本对人类可能退回“赤裸生命”的担忧以及对人际联结的珍视,是在捍卫着人类繁衍至今的宝贵遗产,却因提出时的急迫和行动路线的模糊而陷入争议。
然而,回首疫情初期的团结恰折射出在人际联结上,昔日持反对意见的大众与阿甘本殊途同归。而以艺术的眼光重思疫情下的生活,指向的也并非对疫情本身的浪漫化处理,更多是在隔离状态下,人们开始直面曾经多次回避的问题——何为值得过的生活。答案仍然有千万种,但“生活慢下来了”、“有家人在身边”、“一起看了看老电影”甚至是“她强烈抱怨我的素食粥”等被重新发现,成为与成功、名望、财富等并列的可选项。
在阿甘本“疫情说”发表两年以后,反思式的讨论仍在持续。而逐渐清晰的是,面对以Covid-19为代表的一系列命题,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思想领域的开疆辟土与行动层面的踏上征途同样重要。
参考资料:
https://www.who.int/zh/news/item/30-01-2020-statement-on-the-second-meeting-of-the-international-health-regulations-(2005)-emergency-committee-regarding-the-outbreak-of-novel-coronavirus-(2019-ncov)
https://www.versobooks.com/blogs/5125-agamben-wtf-or-how-philosophy-failed-the-pandemic
https://slate.com/human-interest/2022/02/giorgio-agamben-covid-holocaust-comparison-right-wing-protest.html
https://www.laprogressive.com/anti-vax-thinker/
https://www.vice.com/en/article/m7vv84/tiktok-nostalgic-2020-pandemic-quarantine
https://www.ipsos.com/en-uk/britons-think-coronavirus-will-have-harder-impact-old-poor-believe-society-less-divided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health/covid-19-put-me-and-my-family-in-lockdown-im-feeling-weirdly-nostalgic-now-that-its-lifted/2020/07/24/bb07d068-c156-11ea-9fdd-b7ac6b051dc8_story.html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申璐;编辑:李永博;校对:刘军。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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